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哭书法家韩绍玉

1998-06-18 来源:光明日报 ■文昕 我有话说

我最害怕送朋友“上路”,在死亡的这一边望着自己的朋友走远。他的音容笑貌、友谊和往事的回忆,还那么近、那么清晰,但这一切都被死亡无情地隔开,成为永远……

我曾那么希望死亡能有一次格外的开恩和例外,能松开它的魔掌,放过你——我的朋友韩绍玉先生。你的才学、你的品格该是会感天动地、让死亡也会心慈放手的吧?你才只有55岁,对于你视若生命的书法艺术来说,你太年轻呵!

韩先生,你是凭借自己艰苦卓绝的努力开创出成功奇迹的人,你把一生的心血献给了你心中神圣的书法艺术事业。从1981年获澳广举办的国际书法比赛大奖开始,你连续多次获得国内、国际书法大奖,并有数本个人专著出版,还在异体字的研究上完成了独到的艺术探索,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。你曾为国内数十家报刊题头,为上百家企事业单位题写匾额,为我国27艘远洋轮题写船名,为国内各大碑林和国际国内政府首脑命笔创作。你深谙诗文,且时有文章见诸报端,清新的文风、笔意凝炼,令读者流连忘返……你成为声誉卓著且艺术功底深厚的著名书法家,令世人敬重。

韩先生,你曾在中日青年友好交流中心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办公室内挥毫创作、灯下苦读,研修古老而精深的民族文化艺术,迎来送往多少旧友新朋。然而,你再也没能走回这间小小的斗室,在你被癌症痛苦折磨的病床上,你是多么思念在这间小屋中度过的美好时光。你对我说过,如果还能逃出这场恶梦般的劫难,你愿意重新开始,你是那么殷殷乞盼着重新奋笔挥毫的那一天!

我知道我不能不骗你,我不想让你知道真实的病况。也有一些你身边的朋友,希望你知道自己已不久于人世,也好对身后之事有所安排……可我不想!我竭力地骗过你,因为你是那么天真、热情,对生命对艺术充满渴望。我其实害怕面对你,你那双明彻的眼睛饱含着生的期待,一生一世,望过这样的眼睛就永远摆脱不了无奈的惨痛,就再不会忘记这个伤心的时刻!面对你处子般真纯的目光,我多希望死亡也为之震撼而一改初衷……

你是一个好人,好在你一生一世真纯不改,你天真的天性让你永远相信生活。你有过许许多多艰难困苦,但你永远对周围的每一个朋友充满热忱。你有一颗平常而美好的心灵,平常得让朋友几乎忘记了你存在的分量,直到你要走了,每一个你的朋友才猛然想到,我们是多么需要你。你的友谊贵在平常、贵在真挚、贵在明彻,每一个回忆和看似平常的往事里,都有你纯净温厚的身影。

你是书法家,是一个名人,但你并不因此高人一等、遥不可及。你是如此干净平和,走得也很平静,也许是你的天真又一次帮助了你?但我更深层的意识里,对你充满敬重,你的沉默里是世俗之人永远不会有的高贵和刚强,你用无言抵抗着命运强加给你的不平!

在你最后的日子里,我逃离了你的病房,因为我已经再也编不出一句慌话。作为朋友,忘年之交悠悠十余载,如今所有记忆都令人不忍回首。我真想对你说:我不敢来看望你,实在源于我们每一个真正的朋友从心底里对您的无限珍重!

韩先生,您走好:好人一路平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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